书号:3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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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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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

花朝过后十几日,正是清明节。傅家祖籍虽不在燕京,但已经在此处绵延生息百年有余,且故乡偏僻,路途遥远。故每年的清明节,都会由家中的长辈带领前往城外的朱亭坡祭拜傅家先人。

这天早晨,傅家二夫人杨氏起了个大早,先将自己收拾好了,便开始让丫鬟们准备二房的主子们起身后要用的热水、衣裳、吃食等。

待一切就绪,看着时间也差不多,正要动身去闺女的梨花坞。

刚出了正房们,便见院门外一道挺拔颀长身影向着自己这椿萱院大步而来,瞧见儿子,杨氏脸上不自由地露出笑容来。

若说女儿是自己的贴心小棉袄,这儿子便是为自己招来周围人羡慕眼光的一面旗帜了。

作为官员子弟,傅有怀八岁时便入国子监读书,六年寒窗苦读,去年第一次参加秋闱便一举拿下乡试的解元。

杨氏至今还记得,去年秋放榜之后,多少媒人踏进傅府大门,多少亲戚明着暗着向自己打听自己的儿子有无定亲。

越是想起那几个曾暗地里讽刺自己低嫁的昔日手帕交听到这消息后的面色,杨氏就越是觉得痛快。

昔日自己作为贵族圈子里首屈一指的杨国公府的嫡长女,身边的手帕交自然也个个都身份不低。

可谁叫自己低嫁了个书香门第清流世家的嫡次子呢?不占长不承嗣,如今也只是个正三品的礼部左侍郎,自己身上也不过有个三品淑人的封诰。便因此常被那群已经做了国公夫人,侯伯夫人的手帕交笑话。

可他们又怎知道夫君一心一意,儿子孝敬,女儿娇顺的乐趣呢?

傅有怀见娘亲突然出了神,出声提醒:“娘,您不是还正要去梨花坞?”

杨氏还在乐着,忽听得儿子的声音就在身前,也忽然忆起自己还要去叫女儿起身呢!于是匆匆丢下刚刚还在为之骄傲的解元儿子,领着一群丫鬟仆妇,快步朝着梨花坞行去。

掀开银丝海棠纹帐子,见得一张陷进被褥里睡得红扑扑粉嫩嫩的精致小脸。

杨氏一脸怜爱的将睡着的傅暖抱在怀里,接过身边丫鬟递过来撒了金银花汁子的热毛巾,轻轻敷在傅暖脸上。

不多时,便见小脸上一双与杨氏相仿的杏眼微微睁开,听着耳边一两声轻柔的呼唤,那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终于有了神采。

傅暖窝在杨氏的怀里配合着漱口净面,再由莲子百合伺候着穿上一身素色芙蓉锦袄裙,接着由手巧的青梅给梳了个最简单的垂髫,戴了两朵淡粉的宫造海棠花……这一套流程下来便过了大半个时辰。

待到杨氏牵着傅暖的小手来到正院用餐时,傅知微并傅有怀父子二人已经在在桌前等着了。

因为傅府上老夫人早已过世,老太爷虽还住在正院,却免了各房儿孙每天的晨昏定省,只在每旬初才会让儿孙们到正院团聚。

而傅暖虽常常去正院玩耍,但因为起得迟,平时里也不怎么在正院用早膳。

见着小妹,傅有怀从桌前站起身来,几步来到傅暖身前,弯腰牵起傅暖另一只手后,便是一串例行问答:“暖暖昨夜睡得可好?可有做噩梦?夜间起身丫鬟伺候可还尽心……”

待傅暖来到桌前,对着傅知微行了一礼叫了一声“爹爹”,得到一句“嗯,暖暖乖”的回应后,才对操心三哥的提问一一作答。

一家人这便开始用早膳。

待到二房一家来到傅府主院向傅老太爷请安时,也才刚刚卯时末。

此时其他两房还未过正院。傅暖跨进门,就见着祖父正坐在秋千旁的石凳上,左手举着一本书,右手端着一杯茶慢慢呷着。

傅暖抬起小短腿,小跑着来到祖父身边,甜甜的叫了一声:“祖父早上好,暖暖来看您啦!”

听到疼爱的小孙女的声音,傅老太爷放下手中书,伸出两只手,一把将小孙女抱在怀里:“哎~暖暖真乖,今天早上用了些什么好吃的啊?”

傅老太爷一边听着傅暖奶声奶气的抱菜名,一边朝着儿子儿媳孙子点头,向着正院的花厅走去。

在花厅坐了没一会儿,大房和三房的人便陆陆续续过来了。一番见礼之后,见人已经到齐,便由老太爷带着坐上马车,向着朱亭坡而去。

因老太爷喜欢小孩子,傅暖、傅晴并最小的傅有怡被安排待在老太爷的车里陪着老太爷解闷。

老太爷虽年轻时对待自己的儿子十分严厉,对待孙辈却是十分宽厚,因此孙辈里但凡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都喜欢给祖父说。

至于做了坏事嘛,最调皮的傅有忱已经用亲身经历证明,就算祖父再宽厚,做了坏事也一样会吃竹笋炒肉片。

“祖父祖父,晴儿已经会写自己的名字啦!”此时,大房的四小姐傅晴便趴在老太爷的膝头上,笑眯眯的对祖父邀赏,圆圆的大眼睛却瞄向一旁低着头的傅暖。

老太爷摸摸小孙女的头:“咱们小晴儿真厉害,六岁就会写自己的名字啦,回去以后跟我到书房写给祖父看好不好?写得好的话,祖父那有好东西做奖励!”

傅晴毕竟是小孩儿心性,一听有奖励,便连声答应道“好吖~好吖~”,转头就将向傅暖炫耀这事抛在了脑后。

坐在老太爷另一边的傅有怡听到有奖励后,也不甘示弱举着手道:“有怡、有怡也会写…”

老太爷便也答应,若是写得好也有奖励。忽的想起,还有一个孙女呢?

低头一看,三孙女已经歪着身子,靠在马车角落里睡着了。

于是空出一只手,将一旁的薄被子抖开轻轻覆在傅暖身上。

做完这个,低声对着另外两个孙子孙女道:“暖暖睡着了,咱们不要叫她,看她到了会不会自己醒好不好?”

两个小豆丁觉得有趣,自然说好,然后捂住自己的嘴,表示自己不会出声。

老太爷瞧着两个小包子一脸童真的捂着自己的嘴,只觉得心里被一种暖暖的感觉被填充地满满的。

自十几年前老夫人霍氏去世之后,他就常常感觉到寂寞,有时候甚至会觉得生活有些索然无味,甚至想过随老婆子去了。

可一考虑到两个儿子会因为丁忧而耽误三年,便绝了这想法。只是虽然活着,却过得十分无味。

也不知傅暖这小机灵鬼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想法,从那年大病之后,便常常来自己这青松院。

有时候是自己一个人拿着书让自己给她念书,有时候是带着其他几个孩子一起来他这里玩闹。

从那之后,自己这一方小院子就热闹起来,也让自己的心重新鲜活起来。

想起前两天,暖暖可怜巴巴地扑到自己怀里,边哭边告状说秋千架被有忱弄坏了时,那张含泪的小脸。没有和小女孩相处经历的老太爷深深地觉得,女儿孙女什么的,果然像纪家老头说的那样,真是贴心又磨人的小棉袄啊~

傅家一大家子的车队大概行了一个多时辰。

到达朱亭坡时,老太爷车上的三个孩子只剩下傅暖还睡在车上。另外两个也在路程中犯困时被婢女抱回自己父母身边了。

老太爷轻轻叫醒熟睡中的傅暖,抱着还有些迷糊的孙女进了傅家墓园。

祭祖扫墓这些事,自然是大孩子才能参与的活动,傅暖等一众小包子只需跟着大人们在坟茔前叩首祭拜。至于其他诸如烧包袱、供奉祭品等仪式,更是与他们无关了了。

待到祭拜结束,傅家一行人在墓园旁的宅子里简单用了午膳,便沿来路回城了。

进入城内,路过陶家街时,傅暖瞧见马车外的和记铺子,突然馋起前几天哥哥带过的蜂蜜核桃枣泥糕和水晶马蹄糕,缠着杨氏要自己下去买。

路人只瞧见傅家车队里,一辆马车忽然停下,从里面传出小女孩糯糯的撒娇声:“娘亲娘亲~我想吃嘛~我保证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傅暖揪着杨氏衣袖,微微摇晃着,一副“你不给我去,我就不撒手”的模样。

杨氏被她缠的没了脾气,只好让车夫将马车靠在路边,令稳重的百合跟着傅暖下车进和记的铺子里去挑些吃食。

过了半盏茶时间,按说傅暖便是将铺子里的小吃都打包一份也应该好了,只是却还不见傅暖的身影。

杨氏无端有些心焦,正掀开帘子要吩咐人去催催,却见百合突然慌慌张张的从和记铺子里跑出来,来到马车前向杨氏请罪。

而听清楚百合说了什么之后的杨氏只觉得眼前一黑:暖暖,她的暖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走丢了。

这边,傅家二房一边派人在附近寻找,一边傅有怀赶忙回府将这消息禀告给已经到家的老太爷。

老太爷虽也着急,但并没露在脸上,看着眼前因为女儿失踪面上露出焦急之色的二儿子,老太爷一面觉得儿子疼爱孙女不是个流于世俗重男轻女的,一面又为儿子的喜怒形于色感到失望。

同时深感自己还得打起精神再为了这个家多支撑几年。

一面安排人手去顺天府报案,一面派人去纪家报信,请纪家在京卫指挥司里任指挥使一职的纪家大爷帮忙。至于府里的护卫、小厮也大多被派了出去。

纪家这边,在收到消息后,因闯了祸正赖在纪老太爷书房的纪从逍,顿时也不怕被父亲揍了,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

就在他正要冲出房门时,被纪老太爷提住衣领拎了起来:“你个小东西要干什么去?”

纪从逍下意识的回答:“你个老东西没听见暖暖小表妹走丢了吗?我要去找她!”

说罢,两条腿凌空扑腾着,想要从纪老太爷挣脱手上下来。

纪老太爷看着纪从逍一脸认真的模样,忽然有点不想打击他,只感叹了句“年轻真好啊~”便凌空撒开了抓着纪从逍的手。

看着纪从逍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喊疼,连衣服上的灰也不拍,急急忙忙地跑出院子了,才对着门外立着的傅青道:“替我转告你家老太爷,若是我们纪家先找到傅暖小女娃,就不还给你们傅家了,正好我家小孙儿还缺个童养媳哩!”

傅青待在傅老太爷身边多年,接触的多是温文儒雅之人,虽老太爷与纪家老太爷相交已久,但每次见到见到纪老太爷这个军营里混出来的“兵痞”,还是忍不住嘴角抽搐:

“谢纪老太爷施以援手,待到三小姐回府之后,必将上门酬谢。”

“什么酬谢不谢的,我看呐,把那小女娃给我做孙媳妇就行了。”

纪老太爷一边吩咐下人去向几家大爷说明情况,一边对着傅青耍无赖。

傅青实在招架不住,只连连告退。待到傅青离开后,纪老太爷才换下那张无赖面孔,自言自语:“傅老头身边的人真是不好玩,还是傅暖小娃子有意思。”

嘴里这样说着,面上却是一副深思的神情。

自傅老太爷傅鉴臻致仕后,傅家两个在朝为官的也没多大的成就,虽说去年出了个解元,到底还是个毛头小子。如今傅家已经淡出权利中心,会是谁做出这样的事呢?

而傅暖这厢正垂着脑袋,乖乖地坐在一张八仙桌前。

从被人捂住嘴巴从和记铺子后门离开,到来到这间十分考究的房间,傅暖便一直在思考几个问题:

自己平日无冤无仇,干的最过的一件事,便是把纪家那臭小子揍了一顿。除此之外也再没做过什么出格事的一个八岁小女孩,怎么就摊上被绑架这种稀有概率事件了呢?而且只是将她关在这里却又不束缚她的行动,是想要做什么?

正想着,忽然房间的门被打开,开门的那人缓步后退,露出身后一人的身影来。

傅暖目光所及,只能看见那人一双长腿交替着,带动浮光锦制成的衣袍下摆微微摆动,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彩。

傅暖不敢抬头,正低头思索着普通小女孩遇到这种情形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反应时,跟在后面的打开房门之人忽然上前,将一张叠起的红纸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傅暖只听见一句冷硬的问话:“请问傅三小姐这上面写得是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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